昨天，继3月份惊喜的6大古蜀祭祀坑“盲盒”连开后，三星堆再次传来好消息——据三星堆博物馆透露，经国家文物局立项批复，三星堆3号神树的修复已经启动并初具成效。与上个月的发现不同，构成3号神树的70多截青铜残件，出土于35年前，如今经文物修复专家预拼接，重新勃勃“生长”，展露出神秘的风采。

3号神树局部（图片：央视新闻）

无论是新发现的祭祀坑，还是“重见天日”的神树，这些发现都指向了器物埋藏坑的重要性——而在近期，一个春雨初停的夜晚，西湖大学的校园中正好迎来了一位专注该领域的三星堆考古专家，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教授、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学术委员会主任、北京大学文化遗产保护研究中心主任孙华。

孙华研究三星堆文明三十年有余，曾出版《神秘的王国——对三星堆文明的初步理解和解释》。作为三星堆遗址新一轮发掘中的权威学术顾问，他参与制定了发掘工作规划，也走进了央视新闻直播间，为广大观众进行专业分析。

孙华教授

“非常高兴能到西湖大学来给大家分享三星堆的新发现与新认识。西湖大学是我很敬仰的大学，施一公老师和饶毅老师也是我敬仰的教授”。孙华教授如是开场，开启了长达两个多小时的分享。

当天的报告厅座无虚席、人头攒动，西湖师生们跟随孙华教授深入浅出的讲解，走近了“前世今生”的三星堆文明。没到现场？不要紧，在干货满满的讲座中，我们理出了9个重点小知识，一起来听讲吧！

01三星堆的三个土堆到底是什么?

有人认为三个土堆是城墙的一部分。但孙华教授认为，更可能是为神庙建筑的高台。埋藏坑里掩埋的那些被毁坏的神庙的陈设和建筑垃圾，可能就来自这几个土台上的神庙。当然，这只是一种推测，三星堆人的神庙也可能建在附近的其他地方。目前通过这次新的考古工作确认的信息，是三星堆埋藏坑所在的处所，是在三星堆土台的西南，与土台的方向存在某种呼应关系；三星堆的这些埋藏坑及场所，是统一规划营建的。

02三星堆的器物坑是什么年代？

三星堆文化分布在四川盆地内，年代范围大致在公元前1600—前1200年的青铜文化。三星堆遗址分3期：第1期宝墩村文化，第2期三星堆文化，第3期十二桥文化。三星堆器物坑的年代在第2、3期之间。绝对年代大致在公元前1200年左右。

03器物坑里埋藏的是什么？

三星堆器物坑里的器物残缺严重，有被焚烧的痕迹。但是埋藏器物的特点呈现出鲜明的神庙内陈设的特点。有神像、人像、人与神之间的器具等。

三星堆2号坑内有一件体量并不很大，却异常复杂的青铜组合模型。这件铜器已经被烧毁大半，四方形的主体只有一面多点被保存下来，原报告称之为“铜神坛”。

专家复原的铜神坛示意图，有四层结构，主体是一座方尊形器，是在神像前用来熏香的铜香炉，整座铜神坛高度大约有110厘米。

04这些器物坑究竟是什么性质？

自三星堆器物坑发现以来，学术界已经提出过多种说法。例如陪葬坑、火葬墓、窖藏坑等，但这些说法都已被摒弃。目前基本认识集中在“祭祀坑”和“埋藏坑”两个方面。

“祭祀坑说”认为它们是三星堆人特殊祭祀活动的遗存，这是学术界最普遍的认识。

而“埋藏坑说”则认为这是三星堆发生重大变故后，毁坏神庙陈设的埋藏。

至于发生什么变故则又有外敌入侵和内部动乱两种看法。

孙华教授比较倾向于埋藏坑说，20年他就曾推断，三星堆埋藏坑是三星堆人的神庙毁弃后的埋藏。

因为器物坑内出土文物反映的年代一致性，以及坑内神像、人像和陈设兼具的情况，都向我们表明，这些埋藏坑不大像是祭祀活动的埋藏，也不是外敌毁坏神庙后的埋藏，更像是三星堆人自己毁坏了神庙像设和陈设，并掩埋它们。

三星堆埋藏坑与土台的关系

三星堆人在挖掘土坑掩埋神庙中的陈设之前，先在三星堆土台西南一侧寻找了一块场地，然后运来纯净的黄土铺垫场地的表面，再在其上按照规划挖了6个长方形土坑（开始只规划了6个），土坑挖好后，可能还举行了一些仪式，然后才将神庙烧毁的像设、陈设和建筑残件放在坑内，最后用泥土填平了这些土坑。

05三星堆著名的青铜树象征着什么？

这两棵神树显然是三星堆人崇拜的对象，它们枝叶形态不同，其中一棵铜树枝条上翘，一棵铜树的枝条下垂。前者比较像桑树，后者像柳树。这使我们联想到《淮南子》和《山海经》中记载的东方的扶桑（扶木），和西方的若木（细柳），以及与这两棵太阳神树有关的十日神话故事。

东方扶桑象征日出，西方若木象征日落，这可能和三星堆人的宇宙观念有关。

06三星堆的铜人像很引人注目，他们都是什么人？

三星堆的铜人有很多种。

有凸出眼睛和尖耳朵的可能象征神。

神

而没有凸目和尖耳的则可能代表贵族统治阶级，这些贵族像的耳朵上通常还有悬挂耳饰的耳洞。

统治阶级

铜像中还有一些跪着的、双手被缚在背后的小人，可能象征着被统治的阶级，例如奴隶。

此外，铜人的发型也有细节差异。有的在背后有粗大的辫子，有的则别有发簪。

最著名的那个大铜人立像，他的帽子上面并不完整，头发上还有发簪，身上也还佩戴有其他物件需要修复，如带剑鞘的柳叶形铜剑。

07三星堆的铜人像看起来不像是中原人，三星堆人真的长这样吗？

这是艺术品，艺术品会有很大程度的夸张、变形、程式化的造型手法，因此不能用三星堆出土的铜人像来推测三星堆人的长相。

08三星堆文化和中原其他地方的文化有联系吗？

在三星堆的出土文物中，玉器的风格和良渚玉器十分相似。而良渚文化的年代比三星堆更早。可见至少四千年前，中国辽阔大地上的许多族群就有了较密切的联系。

09这次新发掘的6个坑，有什么新意义？

三星堆埋藏坑群总共有8个，1986年只发现了其中的2个，这2个还不是挨在一起的，而是位于埋藏坑群的两头。

新发现的6个坑必然会带来新的问题。

例如，这8个坑是同时的还是不同时的？原先的“祭祀坑说”还有可能成立吗？

如果是同时的，这些被埋藏的东西是来自同一座神庙还是不同的神庙？

三星堆人为什么要将这些重要的神像、人像和珍贵的器具破坏并掩埋起来？

如果这8个坑是一个整体，那么我们原先通过2个坑的分析推断出的结论，肯定存在不全面，甚至错误的地方。

例如，我们已经发现两棵象征着太阳升起和落下之处的大铜树，但在中国古代神话体系中，还有一棵耸立于天地之间的神树“建木”。三星堆3号坑已经显露出的铜树残件，有没有可能是建木呢？

只有完成了所有8个坑的发掘，并逐一完成坑内主要器物的复原，然后才能进行器物的组合复原和原本空间布局的推测，进而能对这些埋藏坑背后的人和事件进行恰如其分的推论。

台上，孙华老师“穿梭”古今、风趣幽默地抽丝剥茧，台下，西湖师生听得聚精会神、逐渐入迷。

提问环节上西湖师生们“争先恐后”地向孙老师抛出问题，这个部分足足进行了45分钟还未结束： 

良渚文化已经有文字痕迹，已经有符号，在三星堆有没有找到类似的文字痕迹？

有没有女性形象的人像或者神像？

为什么鸟的崇拜在不同的文化都有？

金面具是当时祭祀或者王公贵族在某些特定场合佩戴吗？

“我想随着考古工作的进行，会有越来越多的新发现呈现给大家。”孙华教授总结说。

这场关于三星堆的分享，在渐静的夜色中暂时画上了句号，但我们对古迹文物的珍重保护、对历史文明的敬重敬仰，将不会完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