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去年年底,邓小南的名字出现在了主流媒体的新闻标题中——“知名历史学家邓小南将退休……”在办理退休手续前,邓小南在北京大学上了足足37年的课,讲通史,讲宋史。
虽然眼下,谈点“宋”、凡事跟宋朝搭个边,成为了一种时兴的风气;但在上世纪80年代,当邓小南选择宋史作为硕士研究方向时,这是个史料甚少、学者罕至的“空白”时期。然而,即便是在宋史“大热”的今天,立足三十余年的研究,她对宋朝的态度,也始终是客观而克制的。“有人说,宋代是知识分子的黄金时代,我认为也说不上,士大夫依然要依附于皇权,怎么能说是他们的黄金时代呢?史学研究者有义务把宋代的真实面貌呈现出来……”身处宋韵热潮,邓小南在媒体采访中也严谨陈述道。
带着同样的冷静沉着感,近期,邓小南第一次走入了西湖大学、来到WeMeet讲座的现场。在她掷地有声的抽丝剥茧中,这位儒雅的人文学者,为师生们剖开了好像很熟悉但又丝丝陌生的“宋韵”的概念。于是,在这不到两小时的紧凑讲座中,我们身处曾经的南宋古都杭州,领略了千年前宋人们的精神风貌……
定位宋代:生于忧患,长于忧患
讲座伊始,邓小南便直奔主题,将最关键的一个定义抛了出来:宋韵究竟是什么?
“它指的是一种丰富深邃的,浸润在、渗透在日常生活里的这样一种文化内涵。也就是说,它应有特定的精神气质、神采风貌,带有一种魅力,我们才能把它称之为宋韵。”邓小南直接给出了解读。在她看来,这不是一个随意的标签,也不是一个“百搭”的招牌,不能随处贴——而要体会它的神韵,我们需要走入宋代的文化和宋人的生活。
这是不是让你立刻联想到了大街小巷打着“宋韵”名号的各类仿古商品和活动体验?且慢,在评价他们是否配得上这一称谓前,我们更加需要明确的是,宋代在涓涓奔流的中国历史长河中,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王朝。
如果我们穿梭到宋朝,站在宋土上,向北方瞭望,还有北方民族建立的政权矗立在周围——这其实也是一个“南北朝”时期,邓小南解释说:“和宋朝先后并存的有契丹民族建立的辽、党项民族建立的西夏、女真民族建立的金,还有蒙古民族建立的大蒙古国,就是后来我们说的元朝。”
先不慌挪开你的脚。让我们再看得更“远”一点,按邓小南老师引导的,用“更加开阔”的视野来观察这个时代。我们习惯了以中原王朝作为起始坐标,来观察周遭的世界,会觉得北方民族的这些疆域都处于“周边的、边缘的”。然而把眼界放开以后呢?把欧洲放进来呢?我们会察觉到,连接欧洲、亚洲这两个板块的中间地带,是北方民族活动的地区;换言之,契丹民族、女真民族、蒙古民族,这些北方民族,才是连接当时南北大陆带、东西交通道的核心力量。
社会面貌变化:走向平民化、世俗化、人文化
邓小南的讲解依然开门见山:这是一个走向平民化、世俗化、人文化的时期。“我们说到的‘化’都不是完成时,而是进行时,说的是有这样一种趋势和动力。”她解释道。
很多人会对大唐盛世心生向往,但你有没有想过,作为平民,要如何在那个“贵族”气氛浓郁的社会中取得个人成就?宋朝平民出身的“普通人”,逐渐获得了在社会上崭露头角的更多机会,一般人的生活状态也受到了社会上的关注——这是“平民化”。世俗化,指的是俗世的需求;在宋代,民间生活的影响力越来越重。比如,无论是佛教还是道教,这些经典宗教都开始更多关注百姓的世俗需求,而不是单纯的传经诵典。而人本身的价值,人的成长,人的精神状态,在这个时期也得到了更多的注重——这便是人文化。
这些趋势,能从哪些史料中洞见一二呢——讲座大屏上,地图再次登场了,这一次,邓小南向师生展示的不是整个大宋的版图,而是都城。
只见唐代的长安城呈现坊市结构,方方整整的方块区域,分工功能明确,界限泾渭分明;到了北宋的开封城,官衙、民宅与商铺混为一体,长街如长蛇灵活穿梭其中……“所以我们说,宋代的都市,是一种街市的状态。”邓小南提炼道。
相仿的情形也发生在了南宋都城,也就是西湖师生脚踏的杭州城;当然,在近千年前的南宋,它唤作“临安”。仔细端详那时的地图,敏锐的听众可以清楚地意识到,现在的杭州,正是在古临安城的基础上发展而来。邓小南说:“(当时)西湖就是在西边,东边是城市、主要的老城区;它是一个南北长、东西狭窄的结构。”
除了城市布局大不相同,市民生活也有了与以往不同的都市风貌。邓小南展示了《清明上河图》的局部,剖析了其中反映的都市市民丰富、多元和有着浓郁烟火气的日常;《西湖清趣图》藏于美国弗利尔博物馆,可以看到南宋时期西湖边的繁盛景象。邓小南还提到了《梦粱录》:“它说到杭城之外城南西东北各数十里,人烟生聚,民物阜蕃,市井坊陌铺席骈盛,数日经行不尽……足见杭城繁盛耳。”
生机勃发:宋人“作品”一览
“宋人是很崇尚自然天真的,那时候的人会说要注重平常心,要注重当下。而所谓宋韵,就是在当下的生活中、在日常里渗透的。”她指出。
这样的社会环境,造就了这个时期蓬勃的创造力。时至今日,我们还能欣赏和领略到当时不少的“文化成果”。
在思想与学术成就上,有几个分量沉甸甸的学派:宋学、新儒学、理学、道学。这四个词,在邓小南的理解中逐渐收窄,她也与讲座听众们分享了这一见地。“宋学包括宋代一切的思想文化成就;新儒学,其实是对儒学的思想和经典的一种重新解释,内容本身是丰富多元的;道学是理学的主流派……这四个概念,显示了宋人在学术上新的见解,也有很多新的创造力。”邓小南说。
说到文学艺术,宋词,一定是我们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宋代代表性文学形式。我们看到,宋代是个大俗大雅百花齐放的时期,文学“重心下移”,迎来了全面的繁荣。体裁上,不仅有诗和文,更增加了词、曲、小说;词和话本小说,都和世人的民间生活息息相关。而在纸张上挥毫泼墨时,文人墨客所传达的精神,也与前人不尽相同。邓小南提出了一个有趣的对比,看到这里的你也可以同样参与品读:同样以《咏庐山》为题,李白的“飞流直下三千尺,疑是银河落九天”和苏轼的“不识庐山真面目,只缘身在此山中”,你会感觉到意趣上的不同内涵吗?钱钟书先生的概括或许可以给我们一些提示,邓小南提及:“钱钟书先生就说到,唐人作诗重在风神情韵,而宋人作诗重在筋骨思理。”
在继续分析了书画艺术、手工艺术的特点后,邓小南对这些宋人“成果”画上了点睛之笔。她剖析说:“实际上宋人有一个整体性的追求,这正是《论语》中的表述——‘志于道、据于德、依于仁、游于艺’……最终,是要落定在实践上。这四个词组合在一起,是宋人理想中的生活方式,是士人群体的理想境界和目标。”
这场酣畅淋漓的“魂穿宋代”的讲座,在座的观众、亦是那一夜的游客,也跟随“导游”邓小南,走到了它的终点。“我们会看到,宋韵和当时人的理念、追求和实践,是分不开的。只有把这些视为一个整体,我们才能真正知道所谓的韵味是怎么逐渐渗透到人的生活中,怎么在人的生命里升华起来的……”她总结道。
夜已深,古韵依然绵长,邓小南的阐释,发人深思。而宋时魅力,在历史奔涌的进程中,熠熠发光、历久弥新。
主讲人简介
邓小南,国家级高等学校教学名师,北京大学十佳教师、博雅荣休教授、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院院长。曾在美国哈佛大学、德国图宾根大学、台湾大学等海外学府讲学。著有《祖宗之法:北宋前期政治述略》、《宋代文官选任制度诸层面》、《长路》等,在国内外学术刊物发表研究论文百余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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